本文較長，討論了豆包手機的底層邏輯、系統原生應用的機會、第三方App被架空的可能性、不同類型的App所受威脅的分析，最終討論其出現對整個移動互聯網的洗牌效果。短期內我們或許高估了其影響，最終僅約10%的手機應用時間會受到沖擊和威脅。但長期來看，這可能是手機形態變革的開始。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：嬉笑創客，作者：CB，原文標題：《殺死那個App：豆包手機的野心與邊界（不同App受威脅程度的分析）》，頭圖來自：視覺中國
有讀者好奇最近寫宏觀少，寫科技多。我的主業其實是科技投資，智能硬件以及出海是重點關注方向。宏觀和地緣是我學術訓練和入行的方向，也是我業余換腦休閑的關注。兩者并不矛盾，有時候互相審視，反而有跨領域新視野的奇效。今天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，宏觀和科技的關系越來越緊密，很難想象一個關注宏觀和國際關系的人能拒絕研究科技帶來的變化。盡管有人確實這么做的，但結果似乎不太好。
在消費科技領域，每年都有千奇百怪的智能硬件不斷涌現。但最痛苦、最需謹慎觀察的其實是大廠的動向：大廠舉手抬足之間，可能就滅掉一條新興賽道；但大廠疏漏、組織效率跟不上、或者主觀輕視了從邊緣到主流的新賽道時，也會造就快速增長的新興機會。這是我非常關注豆包手機的原因之一。
豆包手機出現后，市場爭議、炒作了幾天，速度快的已經拿到技術樣機在試驗了。一部分人認為它會架空互聯網所有的App， 另一部分人認為只是新瓶裝舊酒，毫無波瀾。兩者都是不可取的極端。
和此前智譜的AutoGLM不一樣，這是字節和手機廠在底層的合作。甚至有技術人員提出，中興其實只是代工廠，手機本身是字節主導，只不過因為擔心友商的警惕和反彈才采用現有口徑（待驗證）。
從目前已知信息和周邊人的實測來看，大量大模型處理操作，尤其是跨應用和模擬點擊，依然依靠云端完成。這會帶來Token用量指數級的上升。也更堅定我的一個看法：在手機、PC底層AI化之前，token數的巔峰遠遠沒有到達。
豆包自己最新的通告已經明確，字節確實拿到了系統級的權限，可以直接跨App調用、模擬人手操作、并且對系統原生的應用自動化操作。
第三點其實值得單獨說說。這在邊際上足以讓第三方應用警惕。
從互聯網發展的歷史來看，修路的最后沒有運貨的賺的多。過往手機廠是弱勢一方，互聯網時代的紅利也更多被三方App攫取，每一個高頻App坑位背后都是百億到千億美金的市值。而系統原生應用中，只有相冊、拍攝最為高頻；即使如此，也有美圖秀秀這樣的App虎視眈眈。手機廠在歷史上多次嘗試建立自己的視頻流、信息流應用、筆記產品、-1屏搜索，但根本做不過抖音等三方應用。
但如果手機廠系統級的原生應用和AI搭配體驗更好，有沒可能奪取更多市場份額？
如果在存量應用中無法擴大份額，有沒機會創造出新的應用？
更何況今天是字節這樣的App工廠玩家下場，憑借自己多元化的App矩陣，結合系統級的AI，可以帶來更大的想象空間。
確實，模擬點擊而非打通每個App并非最優的體驗。但卻在商業上最可行，避開了和一個個App孤島談判的噩夢，也帶來分而治之的可能性。而且，如果你看過《影視颶風》最新關于AI的討論，就會明白模型能力本身的進步有時候會改變一切。我自己是視頻生成的使用者，親眼看著能力以可怕的速度提升，成本急劇下降，當超過閾值時，很多業界的改變也會隨之發生。
但話雖如此，我們依然可能犯下短期內高估、長期內低估技術發展的錯誤。
盡管豆包手機的可能代表找到了正確方向，剩下的是工程提升和模型升級的事，但這個變化可能短期不會像很多人想象的那么激進。除了技術演化本身需要時間（例如對不同App操作界面的熟悉和訓練），也還會有商業上的阻力、隱私倫理的顧慮等問題。
技術已經完全勝任，但社會和人性還尚未準備好——這其實在很多行業已經發生。想想自動駕駛。
我們可以對豆包手機-或者類似路徑的AI操作系統做幾個推演。
人類在手機上投入的越來越多時間其實在刷——漫無目的的瀏覽、電子比特的快樂、沒有明確的功能性。這些時間投入和對應的App面對AI操作系統有較強的免疫力。人們本身打開它們就是為了打發時間。就像X生活不需要別人代勞。（反方：那你解釋下看別人打游戲日漸火熱？回應：那還是要自己看，只是懶得動手。）
細致地分析后（見下分情形討論），靜態來看，可能真正被替代的手機時間只有10%，且商業價值的替代效應小于10%。
我們可以據此構建豆包手機（或者AI手機）普及后的贏家和輸家，分別形成組合和指數。
這是人們在不同應用上所花時間的比例，后續的分析以此為基準，但也只是初步想法，歡迎討論。
視頻類、讀書網文類App受到的威脅很有限。這類App本身的核心就在于刷。我也很難想象自己會高頻地讓AI幫我找到想看的東西。而且現在的視頻平臺已經存儲大量個人的偏好信息，有相對智能化的推薦系統，通過AI搜尋想看的視頻邊際價值有限。但在某個場景下AI調用是有較大價值的，比如我想快速了解或學習某個領域知識，它可以調用不同平臺的視頻作為輔助說明。這其實在gemini、靈光等chatbox回答的日漸多模態化中可見端倪。
輸入法有些危險。長期來看，傳統輸入法是很容易被取代的。豆包主打語音的輸入法和海外熱門的Wispr，主打的都是語音輸入效率比打字快很多（Wispr真是海外獨特的風景線-在國內早就被各種輸入法圍毆了）。隨著App交互更加簡化、自動化，新一代用戶可能會看到打字場景逐漸消亡。
新聞類App表面上受到的威脅很大，但其本身已是式微的存在。無處不在的推送和信息流已經分解了新聞需求，人們越來越多的非頭條信息通過群分享、朋友圈或微博熱門而來，人的社交圈實際上起了算法功能。AI有機會奪取的是剩下的細致、指向性的信息獲取。這也是當下LLM的高頻需求之一——深度研究。
社區類的有些危險。瀏覽的需求暫時不會被替代，但是類搜索需求可能會被AI侵蝕。但中國有自己的特點，小紅書幾乎一家獨大，小紅書內部的生態已經足以支撐一個很好的AI搜索引擎。海外不太一樣，有很多的社區、垂直論壇，大家的信息來源五花八門，不會有中國這么高的集中度。這也使得海外一個廣泛從第三方獲取信息的AI搜索引擎價值更大。
搜索類受到的威脅最大。搜索類幾乎最容易被平替的，這也是谷歌上半年受到的最大威脅，直到谷歌自己的AI搜索以及AI全家桶也變得犀利起來。但國內的龍頭百度本身已式微，邊際效果有限。
購物類、酒旅類、即時配送類的App是最具爭議、最受威脅的App之一，但是變化路徑值得期待。在豆包的官方演示中，最顯眼的use case就是購物和點外賣（阿里：？），因為購物可以比價和定向找貨，以及通過AI搜索引擎繞開五花八門的游戲性、誘導性陷阱、甚至搶優惠。雖然購物App已經設置了很多激勵讓用戶逛，但是功能性、目的性依然是購物App的核心功能。底層性質決定了它依然比較vulnerable。我很好奇阿里、拼多多會怎樣反應。攜程是肯定會推動自己的AI酒旅規劃的，太PMF了。
游戲類很穩，但長期會面臨一個新威脅：通過AI來作弊。雖然目前還遠遠達不到響應速度和靈敏度。但是一些游戲里面，通過讀取屏幕內容來提供攻略和解讀，已經完全有可能。但估計系統原生AI會拒絕這個請求，得魔改。
地圖、支付等功能類App因為功能太基礎，反而相對穩固。導航時該看還得看，支付時還得自己授權。但支付App里集成的功能性模塊較容易被替代。
最后，微信是無法觸碰的特殊存在。微信本身有大量的場景和應用case是可以被AI給調用的。但是正因為它內部的生態太豐富、個人信息系統價值太大，已經成了一個超級堡壘。只要微信反抗，很難妥協。我們也見證了字節目前撼動不了微信。人們是可以為了微信換手機的。
但微信的AI化其實價值很大，因為國人的微信是公私兼用的。已經有人已經有人嘗試通過微信跑通營銷，比如拉取朋友圈來分析對象的畫像，然后書寫針對性的營銷素材，群發。或者總結群聊。但目前已經被禁了。
中國人有大量的人際關系是沉淀在微信這個半社交、半工作的場景，不像海外有各種郵件、Slack等不同的渠道。
微信的信息化、文字化本質讓其非常容易受大語言模型調用。
其實從中可推演，AI agent和操作系統是非常適合打通ToB的各類應用的。這也是美股SaaS被AI主題壓制的原因。但國內又相對特殊，整個軟件和SaaS生態沒起來，手機上辦公也是釘釘、飛書的天下，最適合的地方，生態壁壘最強，完全可能自己做，會比手機系統級的調用順滑很多。
因此，騰訊很有可能自己在微信生態里做類似的AI入口，而且完全有動力謀定而后動。從這個生態位來看，它有點像蘋果。
看完上述分析，其實可以理解字節為什么率先進攻。AI系統下，自己的抖音刷類App是最穩固的、不容易被威脅，反而有可能進攻微信、購物類的App，是有矛可攻，需守有限的戰場。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：嬉笑創客，作者：CB